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昆明的雨
汪曾祺
①寧坤要我給他畫一張畫,要有昆明的特點(diǎn)。我想了一些時(shí)候,畫了一幅:右上角畫了一片倒掛著的濃綠的仙人掌,末端開出一朵金黃色的花;左下畫了幾朵青頭菌和牛肝菌。題了這樣幾行字:
②“昆明人家常于門頭掛仙人掌一片以辟邪,仙人掌懸空倒掛,尚能存活開花。于此可見仙人掌生命之頑強(qiáng),亦可見昆明雨季空氣之濕潤。雨季則有青頭菌、牛肝菌,味極鮮腴?!?br /> ③我想念昆明的雨。
④我以前不知道有所謂雨季?!坝昙尽?,是到昆明以后才有了具體感受的。
⑤我不記得昆明的雨季有多長,從幾月到幾月,好像是相當(dāng)長的。但是并不使人厭煩。因?yàn)槭窍孪峦M?、停停下下,不是連綿不斷,下起來沒完。而且并不使人氣悶,我覺得昆明雨季氣壓不低,人很舒服。
⑥昆明的雨季是明亮的、豐滿的,使人動(dòng)情的。城春草木深,孟夏草木長。昆明的雨季,是濃綠的。草木的枝葉里的水分都到了飽和狀態(tài),顯示出過分的、近于夸張的旺盛。
⑦我的那張畫是寫實(shí)的。我確實(shí)親眼看見過倒掛著還能開花的仙人掌。舊日昆明人家門頭上用以辟邪的多是這樣一些東西:一面小鏡子,周圍畫著八卦,下面便是一片仙人掌,——在仙人掌上扎一個(gè)洞,用麻線穿了,掛在釘子上。昆明仙人掌多,且極肥大。有些人家在菜園的周圍種了一圈仙人掌以代替籬笆。一種了仙人掌,豬羊便不敢進(jìn)園吃菜了。仙人掌有刺,豬和羊怕扎。
⑧昆明菌子極多。雨季逛菜市場,隨時(shí)可以看到各種菌子。最多,也最便宜的是牛肝菌。牛肝菌下來的時(shí)候,家家飯館賣炒牛肝菌,連西南聯(lián)大食堂的桌子上都可以有一碗。牛肝菌色如牛肝,滑,嫩,鮮,香,很好吃。炒牛肝菌須多放蒜,否則容易使人暈倒。青頭菌比牛肝菌略貴。這種菌子炒熟了也還是淺綠色的,格調(diào)比牛肝菌高。菌中之王是雞樅,味道鮮濃,無可方比。雞樅是名貴的山珍,但并不真的貴得驚人。一盤紅燒雞樅的價(jià)錢和一碗黃燜雞不相上下,因?yàn)檫@東西在云南并不難得。有一個(gè)笑話:有人從昆明坐火車到呈貢,在車上看到地上有一棵雞樅,他跳下去把雞樅撿了,緊趕兩步,還能爬上火車。這笑話用意在說明昆明到呈貢的火車之慢,但也說明雞樅隨處可見。有一種菌子,中吃不中看,叫做干巴菌。乍一看那樣子,真叫人懷疑:這種東西也能吃!顏色深褐帶綠,有點(diǎn)像一堆半干的牛糞或一個(gè)被踩破了的馬蜂窩。里頭還有許多草莖、松毛、亂七八糟!可是下點(diǎn)功夫,把草莖松毛擇凈,撕成蟹腿肉粗細(xì)的絲,和青辣椒同炒,入口便會使你張目結(jié)舌:這東西這么好吃?!還有一種菌子,中看不中吃,叫雞油菌。都是一般大小,有一塊銀圓那樣大,溜圓,顏色淺黃,恰似雞油一樣。這種菌子只能做菜時(shí)配色用,沒甚味道。
⑨雨,有時(shí)是會引起人一點(diǎn)淡淡的鄉(xiāng)愁的。李商隱的《夜雨寄北》是為許多久客的游子而寫的。我有一天在雨水少住的早晨和德熙從聯(lián)大新校舍到蓮花池去??戳顺乩锏臐M池清水,看了作比丘尼裝(注:比丘尼,佛教指尼姑)的陳圓圓的石像(傳說陳圓圓隨吳三桂到云南后出家,暮年投蓮花池而死),雨又下起來了。蓮花池邊有一條小街,有一個(gè)小酒店,我們走進(jìn)去,要了一碟豬頭肉,半市斤酒(裝在上了綠釉的土磁杯里),坐了下來。雨下大了。酒店有幾只雞,都把腦袋反插在翅膀下面,一只腳著地,一動(dòng)也不動(dòng)地在檐下站著。酒店院子里有一架大木香花。昆明木香花很多。有的小河沿岸都是木香。但是這樣大的木香卻不多見。一棵木香,爬在架上,把院子遮得嚴(yán)嚴(yán)的。密匝匝的細(xì)碎的綠葉,數(shù)不清的半開的白花和飽漲的花骨朵,都被雨水淋得濕透了。我們走不了,就這樣一直坐到午后。四十年后,我還忘不了那天的情味,寫了一首詩:“蓮花池外少行人,野店苔痕一寸深。濁酒一杯天過午,木香花濕雨沉沉?!?br /> ⑩我想念昆明的雨。
(1)文章開篇描述作者給寧坤的畫的原因是
所畫的倒掛著還能開花的仙人掌、青頭菌與牛肝菌是昆明雨季特有的現(xiàn)象與產(chǎn)物,突出昆明多雨的特點(diǎn);引出下文對“昆明的雨”的描述,吸引讀者
所畫的倒掛著還能開花的仙人掌、青頭菌與牛肝菌是昆明雨季特有的現(xiàn)象與產(chǎn)物,突出昆明多雨的特點(diǎn);引出下文對“昆明的雨”的描述,吸引讀者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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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2)作者借用 仙人掌、各類菌子、木香花
仙人掌、各類菌子、木香花
這些帶有昆明特點(diǎn)之物,表達(dá)了對昆明的思念之情。
(3)作者說“四十年后,我還忘不了那天的情味”,句中“情味”的指的是 淡淡的鄉(xiāng)愁、蓮花池和陳園園像引起的感慨、那天小酌的閑適、對故人的思念
淡淡的鄉(xiāng)愁、蓮花池和陳園園像引起的感慨、那天小酌的閑適、對故人的思念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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