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蒼耳：消失或重現(xiàn)
杜懷超      有些記憶，光陰再深也是抹殺不去的，它會沿著河岸、阡陌，甚至廢棄的園子坍塌的墻垣，一路低音甚至無聲無息地牽住衣角、長發(fā)，一不小心還會隨著尖銳的刺鉆入你的手指，甚至……保持一生的疼痛。這就是蒼耳，粗糙的、素樸的甚至沒心沒肺的蒼耳，寂寞的、孤獨的、糾結(jié)的、沉默的蒼耳。
      我對蒼耳的名字充滿著神秘的詮釋，蒼耳蒼耳，蒼與耳，蒼是蒼老的蒼，天下蒼生的蒼。蒼耳，難道是大地上一只渺小而又巨大的耳朵？渺小是她的形狀，巨大是其聽覺世界里海納百川的情懷。貼著大地的深處，諦聽天下黎民百姓的疾苦？
      有人說蒼耳在古代是一種經(jīng)常食用的野菜，李時珍說它的味道“滑而少味”，看來不是什么美味佳肴，或許只是那時窮苦人家荒年沒有辦法才食用的草。如此，難怪先人送給蒼耳另外一個名字：佛耳。佛家講究普度眾生。能挽救性命的草，還是草？亦草亦佛，是與最卑賤的大地勞作者休戚與共的依靠。
      在落日的余暉里，我常一個人踟躕在這座廢棄的園子里。絲綢般的陽光淌過殘壁與女墻，蓬松的泥土如一個人惱人的頭皮屑簌簌落下，發(fā)出蒼老而又疼痛的聲音。門楣腐朽，灶臺冰冷，枯草橫七豎八，不知名的蟲子與放肆的老鼠在來往穿梭著，潮濕的青苔沿著廢棄的臺階攀援，留下青澀的時光。
      人呢？原先這里的人到哪里去了？這是一個大家族的庭院，一個有著祖宗四代同堂的家族，如今人影稀疏。聽鄰居說，后生一律外出打工或者在外工作，南上廣州東莞，北上北京中關(guān)村，奔赴經(jīng)濟(jì)發(fā)達(dá)的城市與地域了。一個家庭離開了，一個家族離開了，像候鳥般，飛去了遠(yuǎn)方。從此只剩下著這熟悉的荒園，守望著最后的慘淡。
      我以為蒼耳是孤獨的，從落生開始注定孤獨著，從一個地方到另一個地方，從一個世紀(jì)到另一個世紀(jì)。越過多少歲月的風(fēng)聲，一個人的旅程，一個人的戰(zhàn)爭，一個人的世界。土、雨、陽光、露珠，都是上蒼的賜予，沒有人告訴她會有這些，她毅然落地生根。一粒蒼耳的種子，一顆碩大無朋的孤獨，永遠(yuǎn)屬于蒼耳與生俱來的、執(zhí)著的孤獨！
      現(xiàn)在，我再次站在這座廢棄的園子里，看著蒼耳滿身的累累碩果，由青轉(zhuǎn)黃轉(zhuǎn)褐，從青澀到成熟的過程。成熟就意味著死亡，意味著來年此蒼耳將要被另一株蒼耳所代替，意味著自己的永遠(yuǎn)消失。一株蒼耳消失，無數(shù)株蒼耳將繁茂于大地之上，與人類的繁衍相同，一代代延續(xù)下去。與這座荒園的主人般，從故鄉(xiāng)到異鄉(xiāng)，從此地到異地，攜裹著家園、責(zé)任和憧憬，告別老宅子，告別蒼耳，落生在天南海北的城市。直到新的家園出現(xiàn)，把下一個追逐的驛站交給孩子，然后衰老，直至死亡。
      我驚詫于蒼耳的生存與繁衍，在生與死，消失與重現(xiàn)的路上，是如何守衛(wèi)內(nèi)心的密碼？那內(nèi)心的藥味，為人類療傷的隱秘，鮮為人知。她看起來一無是處，她枯榮于大地上，自生自滅是循環(huán)往復(fù)之路。遭人討厭，讓人誤解，傻乎乎地孑立在荒草叢生的地方，整葉，結(jié)果。一旦人類的肉身遭到病菌的侵襲，蒼耳則會挺身而出。這是一個巨大而又唯一的秘密啊！
      人到老了，才會頓悟一生應(yīng)該抓住什么，執(zhí)著什么。年輕的時候欲望太多，遮住了前行的雙眼；年老的時刻，看清山水，卻徒有悔恨。我偏愛蒼耳，偏愛蒼耳身上唯一的中草藥味道。我想植物的世界同樣充滿喧囂、浮躁和功名利祿、爾虞我詐。一個人一生能拋卻世俗的東西，守住本真，是何等之難？蒼耳，在拯救人類內(nèi)心頑疾的阡陌上，一直孤獨前行。
      我走在熙攘的人海中，迷惘而無助。我看不清許多事物遠(yuǎn)方在哪兒，不知道時間是怎樣從身上溜走的。璀璨的霓虹燈、醉生夢死的日子和你死我活的名利爭斗，似霧霾般席卷過來。我多么希望把自己種下，長成一株路旁淡看姹紫嫣紅的蒼耳，用一種植物的方式生活，活出內(nèi)心的我來。
（1）下列對文本相關(guān)內(nèi)容和藝術(shù)特色的分析鑒賞，不正確的一項是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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A．第一段作者寫有些記憶，光陰再深也抹殺不去，它會隨著尖銳的刺鉆入你的手指，保持一生的疼痛，是為了突出對蒼耳記憶的深刻。
B．蒼耳的名字蘊(yùn)含著深意，它只是一種渺小的植物，卻用它海納百川的情懷，貼著大地的深處，諦聽天下黎民百姓的疾苦。
C．先人給蒼耳取名為“佛耳”是因為它像佛一樣，與普通的人們休戚與共，真正做到了普度眾生，在人們彷徨無助時給他們帶來信仰。
D．文中“這是一個巨大而又唯一的秘密”中的“巨大”是指蒼耳在荒年可以用來食用，又可以藥用，救助無數(shù)人的生命；“唯一”是指它內(nèi)心的單純。
（2）結(jié)合全文，說說作者怎樣才能用蒼耳的方式“活出內(nèi)心的我”？
（3）文中三次寫到“廢棄的園子”，分別有何用意？請結(jié)合全文進(jìn)行分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