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清兵衛(wèi)與葫蘆
（日）志賀直哉      這是一個叫清兵衛(wèi)的孩子跟葫蘆的故事。自從發(fā)生了這件事以后，清兵衛(wèi)和葫蘆就斷了關系。過了不久，他又有了代替葫蘆的東西，那便是繪畫，現(xiàn)在他正熱衷著繪畫……
      清兵衛(wèi)常常買了葫蘆來玩，從三四分錢到一毛五分錢一個的帶皮葫蘆，他已有十來個了。他能夠自己把葫蘆口切開，把里邊的籽掏出來，技巧很好，塞子也是自己裝上的。先用茶鹵一泡，把氣味泡干凈了，然后就把父親喝剩的淡酒裝在里面，不停地把表面擦亮。
      他對于這愛好異常專心。有一天，他在海邊的街上走，心里依然想著葫蘆，忽然從一個攤戶伸出一個老頭兒的禿腦袋，清兵衛(wèi)把它錯看做葫蘆了。“這葫蘆真好！”心里這么想著，再仔細一看，連自己也吃驚了。那老頭兒昂著光彩熠熠的禿腦袋，走進巷子里去了。清兵衛(wèi)覺得好笑，就大聲地笑了起來，跑過了半條街，還是忍不住地笑。
      清兵衛(wèi)是一個才十二歲的小學生，每天學校里放學回來，他也不跟別的孩子一起玩，一個人到街上去看葫蘆。一到晚上，就坐在起居室里收拾葫蘆；收拾好了，就裝上酒，用手巾包好，放在罐子里，又把罐子藏在火爐箱中，然后去睡覺。第二天早晨起來，立刻又打開罐子看，葫蘆皮上冒出了許多水珠。他永遠不倦地看著，看過之后，很鄭重地系好絡繩，掛在朝陽的檐廊下，然后上學校去。
      他對于舊的葫蘆，沒有多大的興趣，他喜歡的是還沒有開過口的帶皮葫蘆。而且他所有的大抵都是葫蘆形很周正的平常的東西?！耙粋€小孩子，卻喜歡這種玩意……”他爸爸很不高興地看了眼說。一位來看望他做木匠的爸爸的客人說：“阿清，這些并不見什么好，再去買幾個奇特點的來呀。”“這樣的好呀。”清兵衛(wèi)只是這樣回答了一句。
      有一天，清兵衛(wèi)走過后街，看見一個賣柿子橘子的攤子后邊的店板門上，掛著二十來個葫蘆，就立刻說：“讓我看一看?！逼渲杏幸粋€，約五寸高，看那模樣是很普通的，他卻喜歡得什么似的。他心頭發(fā)著跳，問了：“這個葫蘆賣多少錢？”“看你是個小哥兒，就便宜點算一毛錢吧?！薄昂?，你別賣給別人，我回家去馬上拿錢來?！辈欢嘁粫?，他紅著臉，呼呼地喘著氣跑回來，買了葫蘆就跑著回去了。
      從此，他片刻也不離這個葫蘆，還帶到學校里去。終于因為在上課的時候偷偷地藏在桌子底下摩擦，給級任教員看見了。恰巧上的是修身課，所以教員更加生氣。這位外來的教員，對于本地人愛好葫蘆的風氣心里本來不舒服；他是喜歡武士道的，每次名伶云右衛(wèi)門來的時候，演四天戲，他倒要去聽三天。學生在操場里唱戲，他也不怎么生氣，可是對于清兵衛(wèi)的葫蘆，卻氣得連聲音都抖起來，甚至說：“這種小孩子將來不會有出息的。”于是這個清兵衛(wèi)葫蘆，終于被當場沒收，清兵衛(wèi)連哭也沒有哭一聲。
      他臉無人色地回到家里，靠在火爐邊發(fā)呆。
“這種事情，家里應該干涉他……”教員對清兵衛(wèi)的母親這樣說，父親恰巧不在家。
      清兵衛(wèi)對于這位教員的頑固，嚇得什么似的，哆嗦著嘴唇，在屋角里縮成一團。在教員身后邊的柱子上正掛著許多收拾好了的葫蘆。清兵衛(wèi)心頭別別地跳著，怕他會注意到。
      教員終于沒有注意到葫蘆，回去了。清兵衛(wèi)透了一口大氣。
      不多一會兒，清兵衛(wèi)的父親做工回來了，聽了母親陳述教員家訪的話，立刻抓住正在身邊的清兵衛(wèi)，使勁揍了一頓。“沒出息的孩子”！他的父親罵著說，“像你這種家伙，趕快給我滾蛋吧?！?br />      清兵衛(wèi)的父親忽然注意到柱子上的葫蘆，就拿起錘子來一個一個地砸碎；清兵衛(wèi)只是臉色發(fā)青，不敢做聲。
      教員把在清兵衛(wèi)那兒沒收來的那個葫蘆，當做臟東西似的交給老年的校役，叫他去扔了。校役拿了來掛在自己那間煤污的小屋子的柱子上。
      約摸過了兩個月，校役恰巧因為沒有錢花，想起這葫蘆，準備多少換幾個錢，就拿到附近的古董店里去看。結果是五十塊錢成了交——校役從那位教員手中好像平白地得了四個月的薪水，心里偷偷地高興。可是誰也不會想到古董店老板把這個葫蘆賣給當?shù)氐母患?，價錢是六百塊。
      清兵衛(wèi)現(xiàn)在正熱衷于繪畫，自從有了新的寄托，他早已不怨恨教員和用錘子打破了他十多只葫蘆的父親了。
      可是他的父親，對于他的喜歡繪畫，又在開始嘀咕了。
（有刪改）（1）下列對小說有關內容的分析和概括，最恰當?shù)膬身検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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A.本文首段用簡練自然的語言概括全篇，把整個情節(jié)線索勾勒出來，但惟獨留下一個缺省——“這件事”，這種語焉不詳?shù)膶懛?，給讀者閱讀本文帶來模糊的印象。
B.清兵衛(wèi)在修身課上因為偷偷摩擦葫蘆“給級任教員看見了”，小說沒有馬上敘述其后果，而是寫了這個教員的愛好，使小說的悲劇氣氛降低了，反倒多出點喜劇的意味。
C.“他對于舊的葫蘆，沒有多大的興趣，他喜歡的是還沒有開過口的帶皮葫蘆。而且他所有的大抵都是葫蘆形很周正的平常的東西?！睂懗隽饲灞l(wèi)對葫蘆的喜愛帶有小孩子的貪玩，為后文父親的罵、揍做了鋪墊，也正是父親的及時教育才引導清兵衛(wèi)最后走上繪畫的正確發(fā)展軌道。
D.清兵衛(wèi)用一毛錢在攤子邊買來的很普通的葫蘆，最后竟被賣到了六百元，作者用戲謔、夸張的手法寫出這一出人意料的結局，極富戲劇性，反襯了清兵衛(wèi)的無知。
E.本文采用第三人稱的敘述方式，從普通生活場景出發(fā)，以自然的語言風格講述故事，故事雖然簡單，但情節(jié)跌宕，增強了作品的表現(xiàn)力。
（2）結合作品，簡要分析清兵衛(wèi)的性格特點。
（3）“葫蘆”在小說中有怎樣的作用？請結合全文加以分析。
（4）清兵衛(wèi)的故事對我們有什么啟示？請結合文本陳述你的觀點并分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