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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理石鴿子
凱爾德?阿貝爾〔丹麥〕
      祖母做油煎餅的訣竅是：兩磅面粉、一磅砂糖、八個雞蛋……再放到清油里，現(xiàn)在它們變成淡褐色了，瞧，這就是油煎餅。所有食物上都放滿了炒杏仁。我的天哪，還有八天就是圣誕節(jié)了！喔，對了，您知道嗎，等您盼來了圣誕前夜，也就精疲力盡了。圣誕節(jié)那天您就會吃膩了鵝肉，圣誕節(jié)第二天，圣誕樹的松針撒落一地，圣誕節(jié)第三天簡直就令人詛咒了。
“哼，您倒說得輕巧?！?br />      一位愁眉苦臉的姑娘邊嘟囔邊跨上她的自行車。她小名叫安娜，她的父母都去世了。她對人生的一切都敬而遠(yuǎn)之，每天坐在商店的收款機(jī)前悶悶不樂地工作，日復(fù)一日，心如死灰。商店里顧客如潮，人們擁進(jìn)擁出，采購最后一批圣誕禮品——好一派圣誕良辰的熱鬧氣氛?？墒牵绻麩o處享受這圣誕節(jié)氣氛，那么它來臨不來臨又有什么兩樣呢？安娜，那位心情憂郁的姑娘，邊騎自行車邊這樣想。她在車筐里放上一支圣誕蠟燭，朝著教堂墓地蹬去，她要讓那些長眠地下的人也知道，現(xiàn)在正是節(jié)日。在墓地的門口，她買了一束圣誕節(jié)時才開放的郁金香，這束花雖然枝細(xì)葉瘦，卻頑強(qiáng)地用它那熾烈的顏色引人注目。安娜要把這幾朵插在枝條拂地的松樹上，剩下的要點綴大理石白鴿子底座四周圍著的鍍鎳欄桿。其他掃墓人正陸續(xù)離去，他們毫不悲戚，愉快而迅速地履行了對故人與往事的義務(wù)。這些人掩飾不住臉上迫不及待的神情。
      安娜肅立在墓前。這塊在寒冬中由石礫和玫瑰花組成的方寸之地是她的財產(chǎn)，是她在大地臉上一星星私產(chǎn)。在這塊土地下面安葬著催人回首往事的故人，而高懸于大地之上的蒼穹卻對安娜此時莊重肅穆的儀式無動于衷。安娜懷著悲痛的心情掃了墓，然后坐在長鐵椅上陷入沉思。她的臉龐已有些憔悴，從來沒有人贈給她禮品。圣誕節(jié)并不見得是孩子們的節(jié)日，不然也會有她的份的，她向來是一個乖孩子。墓碑之間的空地黑的，只有那只大理石小鴿子散發(fā)出潔白的光彩。它真可愛??！它總是守候在故人與鮮花中間。除了這里，它又何處能去呢。
“你不要緊吧？”那只鴿子揚(yáng)了揚(yáng)頭說，“我心里好難受啊，我獨自一個陪伴著這墓地，那碑文我能倒背如流了。你認(rèn)為這有什么樂趣嗎？絕對沒有！”安娜一下子目瞪口呆。
“是的，你當(dāng)然不知道什么叫做難受！我這只緊閉雙喙的鴿子越來越像一只漫畫上的禿鷹了。而你跑到這兒來，拔拔草，松松土，把所有干枯的樹葉掃到人家的墓地里，這對你來說只不過是一種樂趣罷了！”
“鴿子啊，你怎么冤枉人呢！”這是安娜惟一能講的話。
“哼，別把我與你的鴿子混為一談！我是大理石之身，即使不是大理石鴿子，我也會成為石碑的。我奉勸你趕快回家，你簡直令人討厭。我憎恨那些靠著往事而生存的人，尤其是那些一無所有的人！”
“你這只可惡的鴿子，心眼兒太壞了！”
“是的，你說得不錯。可你到底是何等人呢？你只不過是人口普查表上的一張照片，近況：未婚，特征：接受不起別人的禮物。”
“可是從來沒有人給過我什么呀。”
      安娜用戴著手套的手指邊擦鼻子邊抽泣著說。
“沒有嗎？你知道我在想什么？我想向別人夸夸口?！薄班福@樣可不好。”
      安娜說著抬起眼睛。
“不好？……好吧，隨你去說吧。我要說的東西的的確確是值得夸耀的，很值得夸口的。它不是別的，而是這大地，整個地球！”鴿子邊說邊高傲地展開翅膀，它立足不穩(wěn)，險些栽進(jìn)后面的扁柏叢里。
“可是我要大地有什么用呢？”她說，這時候一泓淚水已含在她的眼里，她幾乎哭起來，因為那鴿子在逗弄她。
“瞧，你自己瞧！”那鴿子暴躁地叫著。
“你既不知道人家送你什么，也不情愿接受人家給你的禮物。實際上，早在許多年前你第一次過生日的時候就得到了它。但是你的父母當(dāng)時說，對你來說嘛，還是等一等更好。這樣一來，地球殷切地等了你多年，它以為你總有一天會想到它的。然而你卻沒有，直到現(xiàn)在我再次慷慨大方地把它送給你時，你還是不愿笑納。它太大了，是不是？放不進(jìn)抽屜里。你要大地究竟有什么用呢？當(dāng)然是在它的懷抱里生活，生活——我說的是生活！我的禮物太妙了，簡直太美了。好了，他們要關(guān)門了，你還是快走吧。你以為我愿意守在這里看著你一整夜嗎？”那鴿子再也不吭聲，又去聚精會神地默讀墓碑上死者的生卒年月和姓名了。
      在公墓外邊，車水馬龍，熙熙攘攘，人間充滿了音樂和油煎餅，還有用粉紅紙包裝、彩帶纏繞、插著松枝的禮物。所有松樹都好像要去參加化裝舞會的人們一樣，被打扮得異常美麗。安娜，那位郁郁寡歡的姑娘站在那里，雙手撫摩著自行車。突然之間，空氣變得清新宜人，點心和炒杏仁的氣味被凈化掉了，那姑娘彎下身去，把手放在大地上說：“謝謝，謝謝，我愿意要你?！?br />      當(dāng)她騎著自行車順著街道駛?cè)r，那馬路說道：“祝你圣誕節(jié)快樂！”
（1）下列對這篇小說相關(guān)內(nèi)容和藝術(shù)特色的理解，不正確的一項是

D

D

A.本文在塑造人物形象時運(yùn)用多種心理描寫手法，如直接描寫、內(nèi)心獨白，行動表現(xiàn)、環(huán)境烘托等，收到了很好的效果。
B.安娜去墓地表面上是為了讓長眠地下的人知道節(jié)日，其實更是在孤獨感傷中尋求自我的心理安慰。
C.文中寫墓地中方寸之地是她在大地上的星星私產(chǎn)，暗示了她一無所有，也她為下文接受大地禮物作了鋪墊。
D.小說開頭結(jié)尾都寫油煎餅，意在啟示人們，人生就是一個閉環(huán)，誰也改變不了，抱怨是沒有意義的。
（2）對文中畫線句子的作用，下列理解不正確的一項是

A

A

A.郁金香起到了引起下文、推動故事情節(jié)發(fā)展的作用。
B.郁金香枝葉細(xì)瘦還隱喻了主人公，是一位貧窮瘦小的女孩子形象。
C.郁金香枝葉細(xì)瘦照應(yīng)了圣誕節(jié)的時令特征，是寒冬時節(jié)。
D.郁金香的頑強(qiáng)，反襯了主人的懦弱可憐與無助，能引發(fā)讀者的同情與憐憫。
（3）安娜對石鴿子的情感態(tài)度與她的人生態(tài)度變化密切相關(guān)，請簡要分析。
（4）小說讓石鴿子、馬路開口說話，說說這種寫法的好處。